红鱼儿

懒人一个

【澜久】箱猫

  接在凌久时在医院醒来后,非典型的一扇门(?)全文近9k,注意阅读时间。彩蛋非正文,不影响阅读。

  

  “把世界变成箱子,把一切变成箱猫。”

  

  ————————————————

  (一)

  多次被陈非强制挂上脑科专家号的经历不得不使凌久时明确一件事:除了自己,其他人有关阮澜烛的记忆是真的消失的一点不剩。

  接受了这个结论,凌久时反倒冷静下来了。有的人陷入绝境会崩溃、绝望,并因此嘶吼,但他显然不是这样。心沉大海对他来说,或许是另一种冷断。

  就在他再次整理自己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时,一种违和感出现了。

  “吴崎——”

  “我是真不记得什么阮澜烛,也不记得什么门,你就饶了我吧。”吴崎回头,满脸真心实意的愁苦。

  “……”

  凌久时以手抚额,无奈道:“我想问的是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我是在哪个脑科专家那里挂的号。”

  

  “你也知道有病寻医啦?”吴崎欣喜过望,忙找了一张纸条写上专家姓名递了去,语重心长道,“只要你一直像现在这样积极主动,配合治疗,咱就一定能治好,知道不?”

  凌久时:“……”

  

  前几天才刚看过脑科,因此科室的方位凌久时还是熟悉的,有了医生的名字,找到原就诊室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请问,我可以查阅自己的就诊记录吗?”凌久时单刀直入,双手交叠在胸前,目光坦荡得在桌前的就诊椅中坐下。

  “很可惜,按照规定,并不可以。”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厚眼镜,也将双手交叠相握至胸前,面无退色地望进凌久时眼里。

  凌久时默默摸出了那把水果刀。

  “——但是我的就诊室里没有那些刻板的规矩。”医生把就诊记录推到凌久时跟前,面不改色道,“病人想随时了解自己的病情发展,这都是被许可的——把刀放下,对,就这样——您请便。”

  凌久时愣愣得随医生言语把水果刀放下,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又将手忙伸进袋子里拿出水果刀的刀套给它套上。医生这才注意到,那水果刀的刀套上还簪着一圈彩花。

  凌久时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笑了笑道:“真不好意思,刀套可能不小心在路上滑落了。这不是之前来就诊时,看您吃橙子都得用手剥,就顺路买了一把,想着,万一你不给我看记录,有礼物也好说话些。”

  医生:“……”

  合着这刀是来给我送礼的??

  年轻人,你要不要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

  

  总之,有惊无险,凌久时在医生古井无波的注视和波澜壮阔的内心活动之中读完了自己的就诊记录。他的目光流连至“箱女”和“百鬼夜行”时顿了顿,转而求助医生:“请问,这两扇门的情况,您手上有更细致的记录吗?”

  医生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回道:“记录没有,但我可以口述。”

  “麻烦了。”

  在医生对事迹的转述声中,凌久时终于确定:这两扇门的记忆于他而言已经彻底消失了。于是他一边不动声色的记录着医生的口述,一边对自己的就诊记录稍作整理,誊抄了一份逻辑更为清晰的。

  转述结束,他礼貌的回了谢,便提包离开了。

  

  才过去三天,凌久时车祸的伤便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他提交了出院手续,自己带着刚整理的就诊记录准备回家,刚把钥匙插进门里,旁边的草丛就传来了一阵不明显、但明显不正常的响动。

  “喵,”一声很弱的猫叫传到了凌久时的耳朵里,他转头看去,发现从草丛里爬出了一只伤痕累累的黑猫。那猫很是漂亮,一身的毛都是纯正的黑,由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优雅与贵气,任谁看了都不会把他和流浪猫联系在一起。更何况,那美本身就矜娇,一看就是该养尊处优被保护着的。可现在它不在富贵人家家里被护着皮毛精心的养,反倒在四处流浪的过程中受了浑身的伤。

  凌久时皱了皱眉。尽管疑惑未消,但猫奴的本性还是神使鬼差的把他带到了黑猫近前。在确认黑猫对他毫无敌意后,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它搂在怀里带进了家门。

  

  (二)

  “栗子,爸爸回来啦!!”他脱鞋入屋,不一会儿,毛茸茸的猫团子便朝他飞奔而来。有猫吸的日子就是好啊!凌久时一边感叹着,一边把怀中的黑猫轻轻的放在栗子平日躺的窝里,朝栗子道,“快来看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栗子上前,贴着黑猫肚皮谨慎嗅了嗅,不料竟是突然发疯似的把整个猫身压了上去,弄得底下的黑猫疼得直叫。凌久时费了好大劲把栗子从黑猫身上揪开,训道:“你可不许再这样欺负它!”

  栗子“喵”了一声,也不知道算不算回应,大概是觉得兴趣索然,便摆着尾巴走了。凌久时叹了口气。他身后,黑猫还在跟犯了戏瘾似的,正叫的一声比一声凄婉哀长。

  “得了吧,你那些伤我都看过了,看起来吓人,实则杀伤力为零。”凌久时把黑猫抱上沙发以免它再度遭到栗子的压制。他手法温柔地处理着那些浅浅的伤口——就算不处理,再过几天它们也该痊愈了。

  “你演的那么好……”凌久时静静看着它,目光深沉而复杂,唇瓣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于低低说出了声,“不像猫,倒像……一个只有我认识的人。”

  他的声音低的又低,像是在压抑什么似的,有些颤抖的哑声道:

  “你说对不对,阮澜烛。”

  

  猫长长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但稍纵即逝,它马上又如同一滩水般软下去,像是听不懂凌久时说什么似的把身体粘在凌久时身上重新叫唤起来。

  凌久时没动,它就不停地撒娇,直到凌久时的手落在自己身上,拂过脊背挠到毛茸茸的头,它才满意的眯了眼,趴在他腿上安安稳稳地睡起觉来,就好像这才是它本来的目的。

  真是,怎么连猫都怎么看怎么像他了。凌久时不免自嘲。但不得不说,他现在看这猫也确实是眉清目秀的。

  窗外,太阳已经落了大半。凌久时静静摸着黑猫柔软的毛,眼神空空地凝视着。它的脑子浮在了半空的状态,却还在不停的转。

  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干。

  于是他起身,抱着怀里的黑猫在卧室的书桌前坐下。

  “你觉得,祝萌这个名字怎么样?”他一手拿起笔翻开桌上的笔记本,一手挑逗这黑猫的下巴,温声问着,“听着还不错吧?以后就这么叫你怎么样?……不过,就算你不喜欢也没办法喽,谁让你性格这么像他。”他笑笑,把黑猫放置在书桌上。“好了,去玩吧祝萌。欢迎来到凌久时家。”

  停顿了会,他又接道:“以后我就是你爸爸,没意见吧?”

  “有意见也憋着。”

  说罢,他拿起笔在笔记本刷刷写起字来。

  他写的挺慢的,却又不至于一字一顿,反而更像是因为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事情而刻意放缓了思维的速度。从已经消失在记忆中的第十一扇起,他把自己与阮澜烛经历的一点一滴都慢慢铺陈在纸上,像是要把记忆困在纸墨中,再不让它们逃窜。他看见自己说在箱妖那扇门里他差点失去阮澜烛,或者说,已失而复得,他已经不记得那时的情景,却仍有莫名的心悸和后怕在胸中不停的翻滚涌动。箱妖、雨中女郎、现实,有很多次,他都差点要失去阮澜烛了,可最后都没失去。所以他想,这次也是一样的。

  他就这样慢慢腾腾的记,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窗外的星光都莹莹烁烁。指针快要指向十二点时,他上了床。和他料想的一样,一阵猛烈的困意随着12点一起袭来,让他不得不沉沉睡去。

  他已经有思路了,只是还需要验证。

  

  (三)

  第二天早上,凌久时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洗漱,而是去看他昨天写下的那些、关于门的详细记录。

  毫无意外的,他发现自己有关扫晴娘这扇门的记忆已经完全消散了。也许是因为与阮澜烛的羁绊在变浅,记忆消逝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凌久时按照自己记忆消失的速度进行推算,发现节点正好在七天之后——恰巧一扇门的时间。

  他从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巧合。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阮澜烛说没有第十二扇门,明明他已经净化了灵境,他却仍然还在门里,但记忆的消逝直接告诉了他死亡时间。当然,现在还会不会死亡也还不确定。更何况,死亡对现在的他而言并不是最恐怖的,比死亡更可怖的,是他在七天之后,将失去关于阮澜烛的全部记忆,而他还要带着那残缺的记忆永远的存活着。

  凌久时想想就觉得生不如死。果然,还不如趁现在想想怎么过门。

  禁忌条件,门神,钥匙,门。这里的一切都和现实生活太像了,除了时间限制,他到现在为止没能拿到任何明确的线索。尽管他冥冥之中觉得黑猫就算不是阮澜烛,也和阮澜烛脱不了干系,但在它开口前,一切就都还只是他在脑海里的一种推测而已。

  打理完自己,他勾起桌上的钥匙放进牛仔外套的口袋出了家门。

  无论如何,先出门碰碰运气。

  

  大街和昨天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还在修手机膜的黎东源也是。凌久时从前只知道白鹿老大知假造假技艺高超,造出来的钥匙和线索都足以以假乱真,现在才知道他贴手机膜的手法也是如此精妙。他的小摊前人来人往,一个个脸上都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急切之情,突然——

  “老板,贴膜吗?”黎东源抖着腿,吊儿郎当地笑着朝他问了句。

  “……”

  “老板,先给我贴,我还有急事还要上班呢!”还没等凌久时拒绝,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就急了。

  “行行行,别急别急,马上。”黎东源转回头,颇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认真埋头贴起来。

  凌久时站那看着,极缓极缓地眨了下眼。如果他没记错,相似、或者说同样的场景在他从医院搬出来那天也发生过。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所谓的“真实世界”似乎在不停的循环复刻一些生活中的细节——就好像是由于某些阻力,这扇门的创造者无法支撑框架更加细致的世界。

  他默默的把这个发现藏在心里,打算继续四处逛逛,看能不能拿到新的线索。但遗憾的是,线索并不总是那么好发现,路过黎东源的手机膜摊后,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没能发现更多的新线索。

  转身,凌久时刚打算回去,街头便迎面而来三个大汉。本来也没什么,擦肩而过也就回去了,但糟糕的是,那三个不仅是大汉,而且是醉汉。更糟糕的是,还偏偏是三个好色的大醉汉。

  那领头的醉汉一把拉过凌久时衣领,拿自己那不怀好意的眼睛色眯眯的盯着他。扑面而来的酒气全喷在了凌久时脸上,不由得让他皱眉。

  “小帅哥,来玩吗?”

  ……你当你是摇摇车吗。

  凌久时看了看四周,瞟见街边装着监控,取消了直接出手的念头。

  “不了,谢谢。”凌久时神色晦暗不明,却还是冷静而礼貌的回答了对方的提问。在对方出手之前,他不打算、也不能出手。在此之前,他能做的只是在心里计算一下怎么打让对方最痛,打完怎么逃才效率最高。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哥哥我不客气了。”对方迅速拉下脸来,把手往凌久时底下伸去。凌久时等着,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只令他作呕的手。只要它碰到了,哪怕只是一点,他的反击就能被正当化——无论是在现实情境还是法律上,对方绝对没有解释的权利,监控里的画面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还没等他出手,那人就突发恶疾似的抽搐着倒下了。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那醉汉的嘴角溢出,凌久时冷漠的看着另外两个乱成一团,对他们看向自己的那憎恶眼神无辜的眨眼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趁着他们拨打120后语无伦次向医生解释情况的空档,凌久时不紧不慢地离开了。黑夜里,他回头望向那条小巷,眼神晦暗不明,紧抿着嘴唇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四)

  被骚扰但未遂这事显然对凌久时没造成任何影响,他回到家依旧能够继续快乐地吸猫。“栗子!祝萌!”凌久时敞开双手,显然已经准备好去接受他的双倍快乐——尽管事实上,他只得到了他想象中快乐的1/2。

  栗子如期朝他飞奔了过来,但祝萌没有。

  “祝萌?”不知为何,凌久时竟久违的紧张起来。在阮澜烛消失后便不再跳动的那颗心脏,在一瞬间似乎又重新跳动。他有一丝期待,还有更多的不安。

  他打开卧室的灯。没有他想象中的阮澜烛,取而代之的是,祝萌正恹恹的躺在书桌它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凌久时的不安终于如同无底洞一般吞噬了他。它的身体近乎没有起伏,黑色的身形在墨黑的夜幕里若隐若现,仿佛只是薄薄一层的幻影。

  凌久时将手搭在它身上——

  好凉。

  “祝萌?”他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强稳住心神,试探性地呼唤道。

  什么声音也没有。

  凌久时终于久违的又一次被恐惧吞没,就如同回到了……回到了什么时候?一种莫名的茫然忽然涌上了凌久时心头。就好像他曾经丢失过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他的身体还记得,他的头脑却已经忘却了。他甚至能听到黑夜里祝萌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仿佛断了的珠丝。他的脑中不可抑制的响起犹如骨骼碎裂的声音,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听到过它,但却清清楚楚的感受着由它带来的恐惧。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的时候——

  “啪”,卧室的灯不知为何被打开了,明亮的灯光顿时充塞整个房间。他手底下的祝萌也抬起头来,甜甜地叫了一声,还乖巧蹭着他的手背。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刚刚还在黑暗中战栗的凌久时渐渐平静下来。一切都开始温馨的过分,就好像一切是专为安抚他所设计好的一样。

  他出神地摸着祝萌松软的毛,它的身体现在柔软而温暖,丝毫不见刚刚冰凉的模样。就好像,刚刚带给他恐惧的那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想——一种幻觉。

  但凌久时清醒的知道那不是。刚刚冰凉的触感还仿佛停留在它的指尖,那种即将逝去的触感——凌久时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他静静看着仍在他怀里撒娇的祝萌,用手温柔顺过他的毛,略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睁眼朝祝萌慢慢地轻声道:“总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阮澜烛。”

  怀里的猫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跟听不懂人话似的趴在那里。凌久时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确实没有什么明确的、指向性的证据证明祝萌就是阮澜烛,但他就是这么觉得。直觉告诉他祝萌和阮澜烛多少有一点联系,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对脑海中“祝萌就是阮澜烛”的念头根枝疯长。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他夺过桌上的美工刀,转眼便向自己的手腕刺去——

  在挣扎的心跳中,他终于看见那只苍白而有力的手覆上他的手腕。于是,他心如擂鼓,却一动不动,只是紧紧地盯着那只手指修长的手,很久很久。

  近乡情怯似的,他一时竟不敢回头。

  “你是不是,欠我个解释。”凌久时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他颇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咬牙硬逼自己对上阮澜烛的视线。

  阮澜烛脸色极差,他先是抽走了还在凌久时手上的美工刀,然后又把它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最后才沉默一会,委委屈屈道:“那凌凌也不能这样吓我。”

  凌久时:“……”

  大佬,你入戏挺快啊。

  吐槽归吐槽,见阮澜烛还是那个阮澜烛,完完整整的,凌久时到底还是放心了不少。他舒了一口气,回道:“如果我不这样,你会出现?”

  还没等阮澜烛继续委屈上,凌久时就马上很有先见之明的补充:“这不是已经确定禁忌条件了嘛,我可一点都没有想死的意思,我还要把你带出去呢。”他眨了眨眼,像是保证似的举起了双手。

  阮澜烛焉里焉气地歇火了。

  但凌久时显然没想这么容易就放过阮澜烛,他拉开旁边椅子示意阮澜烛坐下:“轮到你了,解释呢?”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阮澜烛低下头,弱弱地嗡声道。

  “如果你的‘知道’,是指你创造了这扇门,还以门神的身份把我们共同记忆的消逝作为期限的话——”

  阮澜烛的眼皮跳了一跳。

  “那我确实都推断出来了。”凌久时脸色平静。

  不知为何,阮澜烛觉得风雨欲来。

  “但是,你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扇门呢?阮澜烛。为什么要让我失去我们共同的记忆,却把‘伤害我’设成这扇门的禁忌条件?你明知道让我在没有你的世界生活本就是一种凌迟,却还想剥夺我怀念往事的权利。你一边尽全力伤害着我,一边保护着我。我想不通。”凌久时用手撑着额头,定定地望着他,“还是说,擅自剥夺我的记忆也是你所认定的一种保护方式?让我在虚幻中永恒的生存着——你明明知道,在虚幻之生和真实之死中,真实之死才是通向未来的门。”

  阮澜烛的脸色愈发变得苍白,凌久时的话如同针雨般往他本就日益虚弱的身体上毫不留情的刺着,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他无力的向上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连一句最简单的辩白都说不出。

  凌久时叹了口气,抬手碰了碰阮澜烛的额头,触到他一如既往偏低的体温,稍稍放了心:“但我最想知道的还不是这些。我最想知道的,是创造一扇门,还要维持这门里的所有秩序,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阮澜烛。”

  阮澜烛抬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薄翅簌簌扇动,卷起心里的飓风。眼睑下,那双宛如黑夜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

  “毕竟净化完游戏后我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所以系统不会再给我供给无限的能量。要维持这些秩序,我就可能需要消耗一些自己储存的能量。但就像时间一样,能量这种东西,存一存总会有的,所以别太担……”

  凌久时抬手及时制止了打算继续滔滔不绝的阮澜烛:“打住,那如果你的能量被消耗完了呢?”

  “我储存了很多能量,所以应该能维持……”

    “告诉我你最后会怎么样。”

  阮澜烛紧抿嘴唇,不做声了。

  “会消失。”凌久时帮他回答了。

  这下,凌久时也不说话了。

  阮澜烛更不敢说话了。

  窗外风吹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沉默的卧室里被无限凸显放大,他们默不作声地僵持着,像是一场奇异的对峙。

  最后,还是凌久时看在阮澜烛苍白的脸色上先服了软:“我没办法阻止你的行动,但我总有权利得到你的解释吧,阮澜烛。”

  “……凌凌,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无论是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但如果我就那样消失了,那你剩下的人生,我该拿什么参与呢?”阮澜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是该从哪里开始解释,才能让凌久时不那么生气 。他瞥了一眼凌久时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所以我才创造了这扇门,设了这样的禁忌条件。至于我……我不奢求很多,只要能静静地看着你就行,能看多久就看多久。我想,只要我不出现,再不再消失也就无所谓了。”

  凌久时刚想质问阮澜烛什么叫“再不再消失也无所谓”,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在他自己那里怎么能一文不值,抬眼却望见阮澜烛眼里隐藏着的深深哀伤。于是,一大框斥责的话就像全喂了狗,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那你消失后,这扇门会怎么样?”他轻声问。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第12扇门继续存在。”阮澜烛道,“因为这扇门是我作为npc生出自我意识后独立创造的,并非出于游戏系统本身,所以在我消失以前,系统都将认为这扇门是我对游戏系统本身的篡改,会对它造成威胁,不予承认。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所消耗的能量都是我先前储存的。但是,一旦我的能量消耗殆尽,系统就会认为这扇门不再能够对它造成威胁,从而供给给它能量。”

  所以无论阮澜烛存在与否,凌久时作为禁忌条件都将安然无恙。

  “那你的能量又足以支撑这个世界多久?”

  “……和我刚开始想的有些出入。9天。”

  “9天?”凌久时看着他。

  “……7天。”阮澜烛弱弱回道。

  那就对了。凌久时思索着,从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异常起,他就在怀疑他的记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作为这扇门的时间限制,这确实是一种说法,但不完全。

  他最怕的事情是,他记忆的消失和阮澜烛自身的状态相关,不是因为阮澜烛故意设置,让他忘记自己与他的共同记忆,而是因为阮澜烛的能量不再能支撑他记得这些。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现在支撑这个世界的,已经不再是你储存的能量,而是你自身的能量了吧。”

  所以,他才会开始忘记有关阮澜烛的一切事情——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

  阮澜烛没有说话。凌久时有些后怕,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没有发现——或是发现的再迟几天,阮澜烛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阮澜烛却在此时轻轻笑了起来:“凌凌,可是有一点你想错了。我从来没想过用这扇门就可以成功困住你。”

  “从来没有?”凌久时狐疑地看了凌久时一眼。

  “……一两次。”阮澜烛诚恳地眨了眨眼。

  凌久时:“……”

  阮澜烛轻轻笑了两声,带过一声闷咳,从兜里拿出小巧的钥匙——那不是凌久时寻常见到点青铜钥匙,而是一串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项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阮澜烛这几天闲得发慌学了些乱七八糟的技能,金属项链的顶端现在是愈加精致的戒指,铜的质地都被打磨出了光泽,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被刻上了两人名字的缩写。

  要不是放在项链上,那戒指精致到凌久时都要怀疑阮澜烛是不是准备当场求婚。

  钥匙是那串项链凌久时倒是不奇怪,从他第一天发现自己项链不见的时候,他就隐隐有过猜测。反而是阮澜烛接下来说的这段话,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我在钥匙里储存了被我净化前和被我净化后灵境所有的数据——当然,关于我的都另外打包了。”他看着凌久时露出意外的神情,得逞般的笑了笑,“毕竟,既然系统认为我会威胁到他,那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不如把这个罪名坐实了。”

  有时候,真的不能怪系统把阮澜烛视作眼中钉。作为系统,你真的不知道你的NPC背着你偷偷都干了什么。

  短暂的震惊过后,打工人的灵魂发挥作用,凌久时马上开始思考起来:“在灵境的旧版里,是有现实和虚拟连接通道的。不然没法解释你在现实世界中的存在,以及游戏和现实死亡的连接性。如果我能把这部分代码提取出来,增加到进化后的灵境版本中,那么,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改良版灵境——虚拟与现实对半交融的灵境。”

  “嗯。”凌久时语速太快,作为一名更喜欢诸如“桃花潭水深千尺”这样表达的文艺AI,阮澜烛没听懂,但阮澜烛毫不犹豫地选择点头。

  “如果在此基础上我用数据对现实进行直接篡改——会有人发觉他处在虚拟之中吗?”

  如果虚拟变为现实的一部分,那我们要如何区分虚拟和现实?“区分虚拟和现实”这个命题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存在其本身的意义吗?也许这才是“灵境”——

  非现实非虚拟,非秩序非混乱,一片没有、也无法被定义的圣境。

  “就让这世界变成薛定谔的猫吧,没人在意这里是真实还是虚幻,就像没人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一样。”凌久时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笑着,心想自己骨子里果然还是个疯子。

  把世界变成箱子,把一切变成箱猫。

  他拿过钥匙,毫不意外地发现卧室的门被悄悄打开了,门里头正静静透出柔和的白光。他向门外走去,回头却发现阮澜烛正颇有些落寞地望着他,于是又忍不住安抚道:“不会很久的。”

  “嗯。”阮澜烛敛起眼里的落寞,温声应了,再抬起头,他笑道,“凌凌再见。”

  “再见。”

  凌久时笑了笑,抬脚迈向门外——

  下次见面,就是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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